[转帖]上海女教师和黄鼠狼的暗战经历

   前     言
人的一生中，有很多回忆，可能是幸福的，也可能是辛酸的；可能是催人泪下的，也可能是让人欢乐开怀的。擀面杖从本篇开始，准备写一些过去的陈年旧事，以纪录那些或喜或悲的往事，暂命名为“往事珍藏系列”，以期和朋友们共享。
　　　　　  上海女教师和黄鼠狼的暗战经历
                   　              ——往事珍藏系列之一

　　　　　　　　　　　　　　               文/擀面杖

　　我六岁那一年，村上来了一位上海美女知青，名字叫吴小胜。她是一个白嫩柔弱的女人，来的那一天，大队长杀了一头猪，敲锣打鼓很很热闹了一下午。村上的光棍们更是非常卖力、躁动不安，看惯了乡下黄脸婆的他们不停地弄出一些动静，希望这位来自上海的白得象藕一样的女人能够多看自己一眼，或者露出一口白牙和自己说上一句半句话。村里就象过年一样热闹，老大不小还没娶上媳妇的男人们满地里疯跑，而身体早已走形的婆娘们则是把眼睛陷在上海美女白皙的皮肤上拔都拔不出来，她们很搞不懂，同样是女人，怎么上海的女人就那么白，白得象削光了皮的土豆。

　　初到乡下的美女教师对农村的一切都很好奇。母鸡咯哒咯哒叫几声就下了一个温乎乎的蛋，吴小胜就惊讶得不得了，没想到上海人吃的鸡蛋居然是从鸡屁股里拉出来的。她就想看看母鸡到底是怎么下蛋的。第二天，她就守在鸡窝旁，等趴在鸡窝里的母鸡生蛋。一等没有，二等还没有，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不但没有看见温乎乎的蛋出来，还把窝里的老母鸡吓得一扑愣翅膀跑走了。吴小胜就很纳闷，问邻居的王婶，说母鸡昨天下了蛋今天却没生蛋是怎么回事。王婶就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牙，说母鸡有没有蛋，早晨起来打开鸡笼前，伸手一摸就知道了。吴小胜就更搞不懂了，心想鸡蛋藏在鸡肚子里，怎么能一摸就知道有没有蛋呢？次日一大早，吴小胜打开鸡笼前，就把王婶请了过来，要她做个示范。王婶就笑，说这很简单啊！边笑边说边把一根手指从鸡屁股里伸进去，一会又拔出来，告诉吴小胜说有蛋了，个头还不小。吴小胜就更糊涂了。王婶就教她如何摸蛋，说母鸡有没有蛋，一摸屁门就行了。吴小胜就按着王婶的方法去摸，一摸果然有蛋，随即兴奋得大叫，完全忘记了从鸡屁股里拔出来的手指上粘了一层稀稀拉拉的鸡屎。

　　有一天，吴小胜从学校里出来，看见几个村上的光棍男人围着两条粘在一起的狗嗷嗷叫着，还有人撒丫子跑出去，又撒丫子跑回来，手上抓了两大把草灰，不停地往狗身上撒。她就很好奇，就挤进去想看个究竟。原来是两条发了情的公狗和母狗在一起缠绵，正在行苟且之事，结果被几个老光棍发现了，拿它们逗乐子。两条发情的狗已经被那几个男人折腾得求死不得，求生不能，旺旺惨叫不止，想立即分开都不可能。吴小胜看了，不但没有脸红，还一个劲地数落几个光棍男人不地道，说狗通人性，你怎么对它，它就怎么会报复你。她把几个穷开心的男人轰走后，就一个人守在两条狗旁边，直到它们完成苟合摇摇尾巴各奔东西。后来，那条母狗就生了一窝小狗，有六七个，吴小胜就领养了一条小花狗，稀罕得不得了。她始终没有搞懂，鸡呀狗呀牛呀马呀，发情了在一起亲热，为什么不选个清净的地方，非得弄得满世界都知道。

　　春天一到，庄稼地里荡漾着碧绿的麦苗。吴小胜不认识麦苗，看外观和她在上海经常吃的韭菜非常相象，就认为满地里都是韭菜，是可以和鸡蛋一起炒着吃的韭菜。那年月不象现在，韭菜炒鸡蛋是最好最诱人的大菜了。村上人有了鸡蛋，都拿到集市上换几个油盐酱醋钱，根本舍不得吃，一个鸡蛋可以卖一分两分钱。吴小胜养的几只母鸡只要下了蛋，就会进了她的肚子，她不喜欢煮鸡蛋，就喜欢韭菜炒鸡蛋。那时候，只要村上人又听到她轻柔的歌唱，就知道她又要吃韭菜炒鸡蛋了，大家就馋得留哈喇子，都说上海人就是会享受，会过资本主义小日子。村上离集市有好长一段路，吴小胜就不能天天去买韭菜。她就找大队长，要求到庄稼地里去割一些韭菜。大队长是个幽默的老男人，就逗她说满地里的好韭菜随便割，想割多少就割多少。吴小胜就割了一篮子麦苗，欢天喜地炒起了鸡蛋。麦苗发涩微苦，和鸡蛋混在一起，实在不是滋味。那一顿的“韭菜炒鸡蛋”让吴小胜吃得好不辛苦，怎么吃也吃不出韭菜和鸡蛋混炒的美味。她就对大队长说，乡下的韭菜和上海的韭菜不一样，吃起来象草药。

　　那一年，村上突然闹起了鼠患，到处都是老鼠。村上人家开始家家养猫，为了那点可怜的救命粮食和老鼠展开了各种较量。村子最西头的老张家最穷，没有养猫，结果几天时间粮食就被老鼠吃光了，没有了粮食，老鼠们也不会善罢甘休，一天夜里趁一家人熟睡之际，把他家五岁儿子的耳朵咬下来半边。村上人因此非常惶恐，真怕哪一天老鼠吃不到粮食开始吃人，于是家家除了养猫以外，开始省吃俭用买老鼠药和老鼠夹。老鼠被药死了不少，吃了死老鼠的猫也牺牲了不少。

　　吴小胜从不养猫，她说那东西毛茸茸的半夜静往被窝里钻，刚吃完老鼠满嘴的血腥味，很恶心。她也不买老鼠药，大队长送给她的几大包老鼠药也被她转手送给隔壁的王婶了，说吃了药的老鼠说不定哪会儿会死在粮食里或者锅里，会把粮食污染了，会要人命。因此，吴小胜的屋子里跑来跑去的都是些健康的老鼠，可是它们吃不到她的粮食，因为她的粮食都藏在大缸里，上面盖了厚厚的一层木版。但老鼠们还是乐意在她的屋里安营扎寨，因为这里安全，可以到别的人家偷粮食，到这里繁育后代。于是，吴小胜屋子里的老鼠越聚越多，经常深更半夜跑出来开patty，搞得她经常失眠，眼睛肿得象灯笼。突然有一天夜里，她听到老鼠仓皇乱窜的声音，睁眼一看，朦朦胧胧看见房梁上一个状似猫又象松鼠的东西在追逐老鼠，抓住一个老鼠就用嘴衔着瞬间消失了。吴小胜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就开始害怕，一夜都不敢合眼。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大队部，问大队长那是个什么东西。大队长就告诉她，说那东西是黄鼠狼，喜欢吃老鼠的黄鼠狼。大队长的这句话可把她吓得不清，吴小胜不怕狗不怕猫不怕老鼠，就怕黄鼠狼。怕的原因，一方面那时候村民比较迷信，认为黄鼠狼是妖魔的化身，谁惹了它谁肯定要倒霉，她经常被耳濡目染，渐渐也相信了；另一方面，据她自己说，凡是和狼挂上的动物都很残忍，吃人如探囊取物。

　　吴小胜决定赶走或者杀了这只黄鼠狼。她先是把那只花狗夜里关在屋子里，想把黄鼠狼吓跑。开始还很奏效，有好几天黄鼠狼都不敢出来活动，即便抖胆出来了，也是被狗的大叫吓得抱头鼠窜。她就很得意了几天。但好景不长，黄鼠狼又开始在房梁上追老鼠，可能它觉得地上的狗光打雷不下雨根本奈何不了它。吴小胜就找隔壁的王婶借了几个老鼠夹，期望象抓老鼠一样夹住黄鼠狼。她在每个老鼠夹上各挂了一个鱼头，然后关上灯，静静等候胜利时刻的到来。啪地一声，一个屋角的老鼠夹弹了起来，随后传来吱呀吱呀的惨叫和挣扎。跑过去秉灯一看，原来夹住的是一只大老鼠，吴小胜就很失望，心想明天早晨起来再找人把老鼠收拾了吧。睡到半夜，忽听啪地一声，一个东西从空中掉下来，把吴小胜从梦中惊醒。起来一看，老天，被夹住的老鼠已经被吃得只剩下半个头，黄鼠狼正趴在房梁上往下看，吴小胜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半夜再也没睡塌实过，闭上眼就看见黄鼠狼朝她挤眉弄眼捋胡子，不断地嘲笑她朝她做鬼脸。

　　吴小胜又朝我借了两个鱼钩和一条钓鱼线，想象钓鱼一样钓住黄鼠狼。鱼钩下好饵以后，她就把它放在锅后面的一个洞口前，那里经常有大老鼠出来活动，想必黄鼠狼也一定会经常光顾那里。这一次，她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鱼钩发挥了作用，但钓住的是一只肥硕的老鼠，黄鼠狼还是满屋子招摇，在房梁上窜来窜去抓老鼠。吴小胜就开始另外开辟战场，既然黄鼠狼喜欢吃老鼠，把老鼠灭了断了它的食源就可以赶走它。她找了几个村民，满屋子堵老鼠洞，以为把洞堵上了，老鼠就进不来了，黄鼠狼自然也就不来了。但她忘了老鼠天生就是打洞的行家，没几天屋里又多了很多新洞口，而且有很多小老鼠出来活动。大队长就建议她多养几只猫，老鼠怕猫，吓跑了老鼠，自然就赶走了黄鼠狼。问题是她不喜欢猫，大队长的话说了也白说。大队长就动员几个光棍男人，一到晚上就去她的屋里去抓黄鼠狼，几个晚上下来，不但没抓住黄鼠狼，那几个光棍男人眼睛直冒绿光，反倒象一个个色狼，赖在吴小胜的家里不愿意走。

　　折腾了很多天，也没赶走黄鼠狼，吴小胜就落下了一块心病。一到晚上，就把油灯挑得很亮，听到屋梁上有动静，就开始唱革命歌曲，一首接着一首，直到把嗓子唱得冒了烟，才不得不住嘴。吴小胜本来以为唱歌可以给自己壮胆，没想到越唱心里越发毛，甚至抬头看一眼房梁上的勇气都没有了。后来，吴小胜除了唱歌以外，还敲盆底，瓷盆敲出的声音很响亮，半夜里会把半个村子里的人都惊醒了。吴小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边敲一边唱，很象出家人在念经。大队长因此突然有了新想法，要教语文课的吴小胜改教我们音乐课，教我们唱革命歌曲。长大以后，从老人的嘴里才知道她教音乐课的真正原因，是为了给自己壮胆，驱赶那只贼眉鼠眼的黄鼠狼。

　　黄鼠狼没有被赶走，吴小胜到先走了。她回了上海，再也没有回来。老人们都说她得罪了黄鼠狼，得了一场大病，一种永远也治不好的病。我知道迷信的老人们在胡说八道，但吴小胜确实是得了一场大病以后被家人接走的，据说是严重的营养不良症和水土不服造成的。她走的那一天，学校的孩子们都哭得很伤心，因为再也没有人教我们唱革命歌曲了。因此，我们都恨透了那只黄鼠狼，目送大队长和送吴小胜的牛车走了很远以后，我们开始在她的屋子里翻箱倒柜，发誓一定要抓住那只可恶的黄鼠狼。黄鼠狼没有找到，我在她的床头上却找到了她拉下来的一本日记，里面有她下乡以来的所有记录，包括和黄鼠狼的一番较量。

　　很多年过去了，这本日记成了我对吴小胜的唯一回忆。

有意思

有意思

有内涵

不容易啊

日记发两篇上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