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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军大衣的弗兰克博士
1986年“大二”新学期伊始,我们迎来了传说中的外教Dr.Frank——弗兰克博士!
其实弗兰克博士对于我们并不陌生,他已经在旅游学院教过两届英语专业的学生了。受外国专家局聘任前,他是纽约州立大学的英语教育学教授。我们一直听学长们说他如何治学严谨,如何对学生严厉,但除了印象中他冬天里总穿着一件标志性的绿军大衣外,并没有直接的接触和体会。
这个金秋九月,他活生生地来了。
初始印象
这天上课的铃声刚响过,金发、碧眼、长着大胡子的弗兰克博士进了教室。他高且胖的身材,着实让我们觉得有压力感;脚上穿着的大号棕色塑料凉鞋,步子显得更加踏实。他在讲台前站好,微笑着面对我们,用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对我们说:How are you doing today?我们齐声说:Fine!
他的这句温暖的开场白,一直陪伴了我们三年,在每一节课的开始……
噩梦,从划单词开始
弗兰克博士主要教我们“语言技能”这门课。这门课,他认为学生的阅读量是基础,而阅读量的前提是速度;影响阅读速度的又是生单词。于是,每节课的结尾,他都要让我们“划单词”:他把课本中的生单词,让我们标上下划线,回家用“英-英”字典(单词都是用英文注释的)查出意思,并用此单词单独造个句子。我们所用课本,不是文学方面的,就是历史方面的。每次划出的单词,至少30-50个!有次用的课本,居然是讲生物进化的!单词之怪癖和生涩,可想而知!
没完呢。阶段考试时,弗兰克博士就在几页的试卷中,出满了他曾划过的单词。每个单词,你都要用英文写出意思,并用这个词造句!想想,每天30-50个新单词,一个月的量……基本上,班里第一名的分数也就70来分。不及格的,每次都有好几个。
众目睽睽之下练演讲
因为我们毕业后,大多要到旅行社任导游翻译,当众演讲是必需的。所以,弗兰克博士还苦练我们的演讲技巧。开始的时候,他让我们每个同学事先阅读一篇新闻报道,然后站在教室前面跟大家分享。他坐在后边听。
后来,他发现很多同学很腼腆,演讲时总不敢看大家,低着头。
有个女生不是一般的腼腆,头压得低低的,声音很小。弗兰克博士就坐在教室最后边,掏出一支笔,举着这笔左右移动。他让这个女同学看着这支笔讲演,眼光要始终随着这支笔……毕业工作后,我和这个女同学带的团在北京某个旅游景点相遇。当时她打着旗子带着外宾团队走过,好不骄傲和自信……
带小组活动
为了多了解我们,同时加强我们的沟通能力,弗兰克博士把全班同学按四人一组,分了若干组。每个小组,轮流利用休息时间跟他外出,比如去旅游景点,比如串串北京的胡同……轮到我们小组时,我清楚地记得他带我们四个去了白塔寺。在那里,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赏高大的白塔;也从老师那里得知,塔的风格属于“藏式”,尼泊尔匠人当年参与建造。
白塔上的风铃不时叮咚作响,塔身的阴凉下,站着一个老外教和他四个青涩的学生。
节省支出赞助学生
弗兰克博士从来不讲究穿着,尽管他当时每月的工资2000多。除了每年冬天外套是那件绿军大衣外,还在春秋天穿中式布鞋(当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都不知他从哪里买的这些装束)。他上课时拿出的备课本,都是用过期的台历纸装订起来的本子!他喜欢抽烟,但总是买最便宜的,比如当时的“天坛”牌小雪茄。
可是,我们却知道他赞助了大我们两届的一个学兄去美留学读研!当然,那个学兄不仅学习好,而且为人很谦逊、很朴实。
他对学生的尊重
对于外语类院校,圣诞节的热闹是我们的特色。这年的圣诞节,我们正式邀请弗兰克博士参加我们班的活动,活动之一就是集体包饺子。
当天下午,天就有些阴,还陆续飘着小雪花。他会专门来吗?他住在友谊宾馆的专家楼,离朝外大街太远了。
晚上7点整,门口站着一位西服革履的先生,打着深红色领带。
天呐!是弗兰克博士驾到!!全班震惊……
我们平常见惯了“素面素身”的老师,这时一身笔挺的蓝色西服,让我们根本认不出。大家热烈地鼓掌欢迎,他反而腼腆地仿佛第一次到谁家做客。
女生们围着他,教他如何包饺子、如何放馅儿、如何用手指把饺子捏上。饺子没吃呢,弗兰克博士簇新的西服上净是白点子,他也不在意。
前文我提到过“噩梦般地背单词”,但公布测试成绩时的鼓励,让我们终生难忘:弗兰克博士拿出他的“台历本”,念出一个同学的名字。然后他举手示意让这个同学站起来,自己带头使劲儿鼓掌。原来,这个同学是此次考试的第一名!开始我们都不知所措,因为长这么大,读这么多年书,从来没有老师给我们鼓掌。
从此,我们都争着学习,争着当第一,因为可以享受同学掌声带来的骄傲!
“我愿意握着粉笔头,在中国的讲台上逝去”
1989年6月,我们要大学毕业了;我们没能和弗兰克博士再见一面,哪怕通个电话……但我们陆续知道,他后来到了中国社会科学院的研究生部,继续他的英语教育事业;并且,赢得过某年外国专家局评选的“年度优秀外国专家”称号。
当然,我们也遗憾地得知,弗兰克博士,这位治学严谨、给予我们深刻影响的外教,已于多年前在北京病逝。
在2008年校庆30年的纪念文章中,我们得知弗兰克博士还说过这样一句话:“我愿意握着粉笔头,在中国的讲台上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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