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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对策
　　9月11日上午9点，中江市鼠害防治会议在市政府会议室内召开。出席会议包括姜市长、分管环卫的李副市长、林业局陈局长、环保局周局长、卫生局韩局长以及警察局局长高飞。

　　“陈明光！”姜市长瞪着林业局陈局长就拍了桌子：“你们林业局是干什么吃的？嗯？整个中江西部山区正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灾难你们竟视而不见？要编制要经费的时候你们比谁到跑得快，对你们眼皮底下的事情竟然茫然不知！要不是林教授、宋博士给我的调查报告，我到今天还不知道秦巴山区的老鼠已经吃掉了3个人！3　条人命啊，陈局长，你是不是要等到死了更多的人才会向市政府汇报？”

　　陈局长脸色煞白，讷讷的半天抖不出一句囫囵话来。环保局周局长端起茶杯悠然的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时脸上已经是一幅沉重的表情：“姜市长，林教授他们在给您汇报之前，也找到我们环保局反应情况，所以在昨天，我们立刻就组织人去了来顺镇调查，证实了林教授这份报告反映的情况基本属实——情况确实很严重，据我们了解，来顺镇的居民最近都不敢进山了。”

　　姜市长把手上的茶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顿，厉声质问：“陈局长，环保局的同志们已经行动起来，你们林业局的老爷们什么时候才能动起来呀？”

　　饶是市政府会议室空调正散发着冷气，陈局长的额头上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李副市长轻轻的咳嗽一声，说道：“陈局长，我建议你马上派人进山去调查鼠害情况，特别是要掌握正在形成的鼠群的分布与数量。”

　　陈局长急忙点点头：“我开完会就去部署这个事情。”

　　“等等。”姜市长神色凝重的补充：“不能把人直接派进山去，在山林中调查鼠群太危险。只能租用直乘机从空中调查。”

　　“看来得赶紧消灭山区的鼠群啊，”李副市长神色很忧虑：“否则山区的居民就太危险了。”

　　“高局长！”姜市长大声的做出了指示：“你会后立刻通过各县、镇警察局约束山区居民，最近最好不要进山，防备鼠群攻击——再死1个人我拿你是问！”

　　高飞点点头。实际上这项措施他已经在2天前就布置下去了。

　　姜市长沉吟了一下，又望着卫生局韩局长问道：“山区出现了鼠群，虽然目前发现的还是5万只左右的老鼠群体，嗯，会不会给邻近山区的居民带来传播性的瘟疫？”

　　韩局长推了推鼻子上眼镜，说道：“老鼠是各种病菌的载体。一般老鼠身上会带有沙门氏杆类菌的肠炎杆菌，还有韦尔氏病，都是急性传染性疾病。另外，山区也很可能潜伏着各种带病细菌，这些都将通过鼠群扩散……”

　　“会发生鼠疫吗？”姜市长低沉的声音让所有的人心里都是一紧。

　　“绝对不可能！”韩局长断然说道：“鼠疫在我国已经灭绝好几十年了，没有病原体，没有传播鼠疫的急性鼠蚤，无论如何不可能出现鼠疫！”

　　姜市长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说道：“韩局长，你马上组织医疗小组进驻山区附近的医院、卫生所，防止山区居民出现恶性传染病。”

　　韩局长应了一声，却又说道：“还是得尽快消灭山区的鼠群啊，否则我们就算是严防死守，也很容易出岔子的。”

　　姜市长点点头，看着陈局长问道：“陈局长，怎么消灭鼠群你是专家，说说你的看法吧。”

　　陈局长用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神色变得轻松起来：“在山区消灭老鼠一般都是投放杀鼠剂。杀鼠剂包括触媒剂和磷化锌。触媒剂是一种撒在老鼠活动路线上的粉剂，老鼠一沾上就死。磷化锌是一种对鸟兽基本无害的杀鼠剂，主要用于山林投放。像林教授在鹰荡谷附近遇到的数目在5万只左右鼠群，如果通过直乘机掌握了大致的活动范围，大概投放20—30吨杀鼠剂就足够了，所需的费用大概在300万左右……”

　　“6元钱买1只老鼠。”李副市长苦笑着摇摇头：“如果山区的老鼠有1亿只，我们中江市财政就要破产喽。”

　　姜市长皱紧了眉头。中江市财政一直都不宽裕，特别是从去年开始，中江市开始建立覆盖全市的医疗保险体系更是让市财政出现了巨大的赤字。现在唯一的机动资金不过是姜市长直接掌握的市长特别基金而已，可是市长基金也因为各种突发事件被多次动用，姜市长估计现在基金帐户上有3000万元就不错了。

　　“这样吧，陈局长先把山区鼠群的分布调查清楚，”姜市长看着陈局长眼巴巴的表情，咬咬牙说道：“我先给你们林业局拨600万过去。”

　　……

　　“谢谢您啊，万秘书。”宋清河挂断了电话。

　　万秘书是专门打电话给宋清河通报市政府鼠害防治会议内容的。万秘书不仅说明了姜市长已经责令林业局立刻调查山区鼠群的分布情况，并且安排了专项资金——万秘书特别强调是从很紧张的财政资金中挤了600万元出来消灭鼠群。600万购买的杀鼠剂已经足以杀死10万只老鼠。当然，万秘书在电话里淡淡的说道，如果发现老鼠的数目不止10万只，姜市长会想办法追加资金投入的。但是，山区的老鼠真的会超过10万只吗？万秘书用怀疑的口吻反问——毕竟，目前山区的竹林并没有大规模的开花，老鼠也没有足够的食物。10万只老鼠已经顶天了！10万只是什么概念？要知道前些年中江市轰轰烈烈开展爱国卫生运动时杀死的老鼠也不过2—3万只！最后，万秘书请宋博士务必将今天的会议内容转告林教授——虽然林教授已经离开了中江市回到中南农业大学，但是，姜市长随时欢迎林教授与宋博士给市政府提出更多的建议。

　　600万？！宋清河放下电话时不禁苦笑。600万的资金只够投放60吨杀鼠剂。这60吨杀鼠剂在广阔的山区不过是一撮土而已。而且，宋清河还敏锐的注意到，政府的工作重点似乎还不是放在预防山区竹子全面开花上面——连对西部山区的竹林有多少处出现早开的调查工作都没有布置，所有的工作都是冲着消灭山区目前的鼠群去的。可是，自己还能怎么样呢？该做的自己与老师都做了，甚至不该做的，也不顾一切去做了，最后的结果却依然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巨大的灾难一步步的迫近……

　　宋清河无奈的用手机拨通了林语森的电话。

　　听到政府鼠害防治会议的内容后，老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宋清河的情绪越发的低落了。也许是觉察到宋清河低落的情绪，老师忽然大声的说道：“小宋，不要丧气！去找刘笑，除了政府我们还可以去发动社会的力量，总之，要尽最大的努力，将未来的灾难降低到最低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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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天后，《中江晚报》上刊登了刘笑的新闻报道。在报道中刘笑使出浑身解数，把一篇新闻报道写得一波三折、引人入胜：离奇的失踪事件，来顺镇突然增多的野兽，山白竹的早开，山区的惊险经历……最后抛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明年西部山区的竹林将同时开花，并将产生20亿以上的老鼠！作为证据，早开的竹林与黑绒绒鼠群的照片也被刊登出来。

　　这篇报道在中江市引起了轰动。但是，立刻就有一些专家出来反驳了。专家们虽然肯定了竹林开花与鼠群存在某种因果关系。但是普遍对明年西部山区竹林将同时开花的论点表示质疑，竹林开花一般有60年甚至是120年的周期，西部山区的竹林成活才10来年——预言其将同时开花，虽然有一处竹林开花的证据，也太牵强了。

　　如果西部山区的竹林不是同时开花，而只是局部地区少数竹子开花——专家们认为这种可能性更大——就不可能产生天文数字的老鼠，虽然也有可能产生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只的老鼠，但也就是对农业产生一些灾害而已。

　　在纷扰的争论中，政府的一篇通讯及时的出现在报纸上：9月25日，中江市林业局租用直升飞机，在山区投放了第一批——30吨的杀鼠剂。

　　虽然刘笑的报道在中江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但是，普通市民把报道与后来的争论更多的当成了一种学术上的讨论，没有谁认为这篇报道与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关系。所以，尽管刘笑在报道中呼吁民众关注秦巴山区的生态灾难，并公布了林业局开设的灭鼠专项帐户，号召民众大力捐款。但是，直到9月底，该帐户上面收到的捐款仅仅只有一万三千二百余元……

　　但是，这篇报道却引起了有心人的高度重视……

第八章 分析
　　9月1日下午5时。中江市国际机场侯机大厅。

　　宋清河满面笑容的向一个刚刚走出机场通道的老人迎了上去。

　　“林老师，您来了。”宋清河一边殷勤的接过老人的行李，一边热情的嘘寒问暖。

　　这个被称为‘林老师’的老人大约有50来岁，头发有些斑白，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扣子扣得一丝不苟；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老人的名字叫林语森，是中南农业大学动物研究院院长，国内著名的动物研究权威，也是宋清河读博士时的导师。

　　“林老师，真没想到您会到中江来，”宋清河关切的说道：“这么热的天气，您能适应吗？”

　　“没事，”林语森笑呵呵的说道：“学院要9月下旬才开课，难得最近有空，我正好出来随便走走。”

　　宋清河微微一笑。老师绝对不会是‘随便出来走走’。如果不是前天自己给他打的那个电话引起了老师的兴趣，作为国内著名的动物学权威，老师怎么可能会第三天就风尘仆仆的飞到闷热的中江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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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当宋清河把林语森安排到一家酒店住下后，老师连饭都不肯吃就要约宋清河到酒店2楼的茶楼坐坐。

　　“小宋，说说秦巴山脉野兽异常迁移的情况吧，恩，具体点。”林语森屁股在茶楼一落座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宋清河却不着急，先把服务员叫来给老师要了个套饭，再点了一壶绿茶。等服务员把套饭送上来林语森开始吃饭后，才详细的把刘笑说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林语森匆匆扒完了饭，捧着茶杯听得津津有味，待宋清河讲完时林语森的神情变得有些沉重了。

　　“说说你的看法吧，”林语森问道。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面对自己的老师，宋清河完全没有负担就把自己不成熟的想法端了出来：“秦巴山区主要以竹子为覆盖物，动物的异常迁移会不会是因为山区的竹子将提前开花，您也知道，竹子一开花就会枯死，动物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环境所以才会迁移。但是，竹子开花一般都要60年—120年的周期，秦巴山区的竹林成活才不到10年，预测其提前开花缺乏科学的证据啊。”

　　“谁说竹子开花一定要60年—120年的周期？”林语森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最近Z省林学院竹类研究所已经破译了竹子开花的部分基因，并且已经成功的将竹子成花基因通过转基因技术应用到水稻上，大幅度的提高了单位水稻的产量。研究表明，竹类植物的开花取决于所积蓄的碳水化合物的多少，而且还受到天旱、多雨等自然环境的影响。过去，大自然的气候保持着一个相对稳定的状况，每年的降雨量大致保持平衡，所以，才会有竹子开花出现60年—120年的周期，近几年来，全球气候环境急剧恶化，暴雨旱灾连续发生，这样的自然环境肯定对竹子的开花周期产生巨大的影响，比如，2007年在峡西省佛坪县娘娘山大熊猫自然保护区，就发生过巴山木竹和秦岭箭竹提前开花导致大量大熊猫死亡的事件。所以，你推测秦巴山区竹子可能会早开是完全有可能的。”

　　“老师也支持我的推测？”宋清河欣喜的说道。

　　“对你的推测我只能支持一半。”林语森竖起1根手指：“但是，我不同意竹子开花是导致秦巴山区动物异常迁移的直接原因——顶多也是间接原因。”

　　“老师的意思是——”

　　“难道你不知道竹子开花与鼠类的因果关系吗？”林语森神色变得很严肃。

　　“是的，我知道。”宋清河有些困惑：“竹子开花会导致田鼠大量增加，对农作物会产生灾难性的影响——可是，这与秦巴山区动物的异常迁移有什么关系呢？”

　　竹子一开花就会结籽，随即就会枯死。所产生的竹籽落在地上成为老鼠的食物。竹籽含有丰富的营养成分，像　竹类中的大植株——大白竹开花后会结出无数的竹籽，落在地上可以堆成好几厘米厚，10亩地的大白竹开花后所产生的竹籽将达到200——300公斤。这些食物的刺激会让老鼠爆炸性的繁殖。吃完竹籽后庞大的鼠群就会狂扫其他农作物，从而对农业产生灾难性的恶果。1958年、2006年，印度就曾因竹子开花而老鼠成灾，大量庄稼被毁，无数人陷入饥荒中，仅1958年的鼠害就导致1.5万人饿死，几十万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2006年印度政府甚至出台政策，每杀死1只老鼠政府将奖励2卢比。农民拿着老鼠尾巴就可以到政府领取奖励。

　　“你呀，还是太缺乏想象力了，”林语森轻轻叹息一声，说道：“难道你就没有想到过——秦巴山区的动物异常迁移是因为躲避鼠群？”

　　“躲避鼠群？！”宋清河一声惊呼：“秦巴山区异常迁移的动物中有老鼠的天敌——蛇。连蛇都会躲避的鼠群那该是……”

　　“如果竹子开花，一公顷土地会增加几十只老鼠，秦巴山区连着雾岭、白云山区，按公顷计算何止千万公顷，这些山区目前大部分覆盖着竹林，如果这些竹林一起开花，所产生的老鼠将是一个惊人的天文数字。”林语森摇摇头，无法想象天文数字的鼠群那种铺天盖地的场面。

　　益州盆地地形西高东低，而西部地区正是被山区所包围，包括秦巴山区、雾岭山区和白云山区。山区总面积近30万平方公里，也就是4500万公顷。就算只有一半的山区覆盖着竹林也有2000多万公顷，每公顷按照增加60只老鼠计算，就是12亿只老鼠！

　　“10几亿只老鼠！”宋清河的脸色变得很苍白：“无法想象的大灾难啊。”

　　作为动物学的博士，宋清河很清楚老鼠是自然界繁殖能力最强的群体。母鼠生仔6小时后又开始交配，仔鼠出生15天后就可以独立生存，再过15天就进入发情期……老鼠如果按照最佳的几何公式繁殖，1对老鼠3年内就可以繁殖到3亿5千万只。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数字。实际上，如果有足够的食物，国外的研究表明，1对老鼠1年内可以最多繁殖到5000只！所以，竹子开花才会与老鼠产生密切的因果关系。大量落在地上的竹籽刺激老鼠爆炸性的繁殖。即使到了寒冷的冬天，老鼠也可以在地下打洞，吃那些无穷无尽的储藏，春天一到，庞大的鼠群就出现了。

　　“但这只是我们目前的一个假设，”林语森却很冷静：“假设的前提条件是益州省西部山区竹林一起早开。如果不是这样，只是局部地区发生竹子开花的想象，就远没有这么严重。”

　　“即使只是局部山区发生竹林开花，也会增加几百万只老鼠，”宋清河回忆起自己看过的一篇记载：“1958年，也就是日本所谓的昭和31年，以木曾御岳为中心，数万公顷的矮竹一起开花，使当地老鼠爆炸性的繁殖了几百万只，庞大的鼠群将几千公顷的农作物一扫而光，吃光食物的鼠群冲到了城市的街道上堵塞了交通，与人类争夺食物，整个城市几乎陷入瘫痪。”

　　“只是局部山区的竹林早开？”林语森喃喃念道。导致秦巴山区的动物发生异常迁移的现象难道只会是局部山区的竹林开花？林语森摇摇头，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中挥之不去。

　　“老师，该怎么判断山区的竹林将同时开花还是局部地区竹林开花？”宋清河问道。

　　“只有去山区实地考察，山区的竹林如果将同时开花，其征兆就是出现‘早开’的现象。‘早开’的竹林看上去就好像是薄薄的黄色烟云一样。第二年就会同时开花。”林语森一挥手：“你不是约了那个记者朋友明天去秦巴山区吗？我们一起去！”

　　注1：文中所描述的印度、日本发生的鼠祸均见于历史记载，并非我杜撰。

　　2：竹子开花的原因学术界一直有不同的争议，文中所描述的浙江林学院竹类研究所已经成功克隆到了竹子的部分成花基因，并将竹子成花基因通过转基因技术运用到水稻上产生了巨大的成果发生于2007年，我将这个事件移到2014年平行空间中纯属小说的需要。在此对浙江林学院竹类研究所的林新春、黄丽春（台湾）教授表示最真挚的敬意，你们的研究成果给我们这个耕地日益减少的国家有着怎么评价也不为过的巨大意义。

第十一章 官僚
　　第11章　官僚

　　9月3日上午10点，中江市环保局局长办公室。

　　环保局周局长是一个发福的中年人。一张圆脸上生着1对细长的眼睛，宽阔的嘴巴给人一种很爽朗的感觉。

　　周局长笑呵呵的握住林语森的手，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欢迎你啊，林教授，哦，还有宋博士，”周局长向宋清河点点头，却又转向林语森：“像您这样的大学者，平时我们请都请不来，没想到您竟然主动来到中江，还要给我们的工作提出宝贵的意见，真是太难得了……”

　　林语森好不容易才从周局长那双肥厚的手掌中抽出自己的右手，手上已经有种汗腻腻的感觉。

　　“对了，林教授，”周局长仰着上身靠在宽大的单人沙发上，笑眯眯的问道：“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林语森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看了宋清河一眼。宋清河欠了欠身体，说道：“周局长，我们这次来找您，是发现秦巴山区有发生重大生态灾难的预兆。”

　　“哦，是吗？”周局长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问道：“小宋，你详细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宋清河就把与刘笑的谈话以及前天在山区的遭遇详细的描述了一遍。最后宋清河做出了结论：“秦巴山区即将发生爆炸性的鼠害，政府必须迅速拿出针对性的对策，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周局长默默的听完宋清河的叙述，停了一会，周局长皱起了眉头：“竹子开花就会产生10亿只老鼠？这也太……”周局长转过头望着林语森：“林教授，这也是你的看法吗？”

　　林语森点点头，把竹子开花与鼠群的因果关系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林教授的学问我是相信的。”周局长仰起头打着哈哈，却话锋一转：“你们有证据证明秦巴山区竹子会同时开花吗？”

　　“有。”宋清河把前天在山区拍的照片递给了周局长。

　　“真的是……”周局长一张张的翻看着照片，看得很仔细，当看到黑绒揉的鼠群照片时，脸色变得苍白了。

　　“这些照片是在哪里的拍的？”沉默了几分钟后，周局长忽然问道。

　　“是毕云县来顺镇鹰荡谷附近的一座山上。”

　　“还有其他地区的照片吗？”周局长扬起了眉毛。

　　“就这些了。”宋清河摇摇头。

　　“哦。”周局长点点头，眉头却舒展开了，说道：“仅此一处竹子的早开并不能证明整个秦巴山区所有的竹林都会同时开花吧，也许只是局部地区竹子开花呢。”

　　“可是，与此相反的证据也没有啊，难道就不能设想同时开花，进而制定对策吗？”宋清河有些发急了。自己与老师、刘笑豁出性命跑进山区，拿到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原以为会引起政府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没想到遇到的却是置疑与冷漠。

　　“年轻人，不要着急嘛，我们这不正是在分析问题的各种可能性吗？”周局长不悦的哼了一句，停了一下，转过头望着林语森：“林教授，您不会也仅仅因为1处竹子开花就轻率的认为整个山区的竹子都会同时开花吧？”

　　林语森点点头，说道：“周局长，我赞同你的意见。我们不能因为发现1处竹子开花就轻率的做出结论，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迅速组织力量去整个山区调查其他竹林是否也有早开的现象。”

　　“组织力量去整个山区调查？”周局长苦笑：“林教授啊，您可能不了解我们环保局的情况。不仅任务重，而且人手少，经费也有限，最近市政府搞了个蓝天绿地工程——仅仅是江河治理，排查企业乱排乱放问题就已经忙得我们四脚朝天了，那里还能抽调人手去山区调查啊。”

　　林语森皱紧了眉头。

　　周局长哈哈一笑：“当然了，林教授与宋博士给我们反映的情况我们也很重视的。这样吧，在恰当的时候，我们会考虑抽调人手去山区调查的。”

　　恰当的时候？林语森苦笑。一边的宋清河却依然在追问：“如果调查结果表明秦巴山区的竹子确实会出现同时开花呢？”

　　“如果调查结果证明你们的推测，”周局长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正色说道：“我们当然会马上上报市政府，请市领导做出对策。”

　　明白了。宋清河有些无奈的看了老师一眼，林语森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打扰您了，周局长，没别的事情我们就告辞了。”

　　周局长笑呵呵的站了起来，一只肥厚的手掌又紧紧的握住林语森的手：“还是得感谢你们啊，您看，你们不仅给我们带来了珍贵的第一手资料，还提出了很有价值的建议，对我们的环保工作很有促进嘛。哦，对了，这些照片能给我们留下一份吗？”

　　宋清河点点头：“这些照片本来就是提供给你们的。”

　　周局长很高兴的样子主动的握住宋清河的手：“谢谢你了，小宋。不怕你笑话，你知道这次市政府搞的蓝天绿地工程给我们环保局拨了多少经费吗？少得可怜啊。”周局长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伸出1根手指：“100万！只有100万！100万能做什么事情？有了这些照片市政府很可能就会给我们环保局多拨一些经费了。这样，我们就更有把握完成市政府的蓝天绿地工程了，你们为中江人民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宋清河望着周局长那张保养得很好的圆脸忽然产生一种狠狠的揍上一拳的冲动……

　　“这个白痴官僚！”宋清河一走出环保局大门怒火终于爆发了：“老师，这些年我已经很少发火了，今天差点就控制不住想打狗日的一顿！我们3个豁出性命跑到山区去调查，图的是什么？有人给我们报销差旅费吗？有人会给我们的生命买保险吗？就算是天塌下来，又有我们什么责任？！没想到我们拿回来的资料不仅被这个白痴官僚几个哈哈就打发了，甚至还成了官僚们争取利益的手段！‘恰当的时候，’‘蓝天绿地工程’，我操！”宋清河愤愤地向路上吐了一口唾沫。

　　“小宋！冷静一下！”林语森严厉的看着自己的学生：“都30岁的人了，难道还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吗？”

　　宋清河使劲吞了几口唾沫，慢慢的情绪平静下来。想想山区的遭遇，那黑绒绒如洪水泛滥呼啸而来的鼠群又唤起了他的回忆，一只失群的老鼠竟敢袭击活人！瞪着疯狂的眼睛就爬上了老松树，如果那天他们逃迟一步的话，也许他们现在已经变成3具白骨死尸！连老王头家凶猛的狼狗都被咬得血肉模糊，这还只是5万只左右的鼠群，如果发展成10亿只……宋清河心里一紧。

　　“老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鼠祸发展成无法控制的事态？”宋清河脸上是一种很焦躁的表情。

　　周局长对事态的判断过低了！认为不过是老鼠而已。顶多会造成农业的一些灾害，与他所关注的“蓝天绿地”的政绩工程比，农业的灾害是其他部门的事情。秦巴山区竹子同时开花的推测，因为没有更充分的证据，是很难得到官方机构承认的。官方机构只会相信已经得到证明的事情，只会为发生的事情采取行动，因为顾虑失败，官方机构一般都不具备想象力，想象力在官方机构中是得不到预算的。

　　“我们当然不能坐视事态发展。”林语森的表情很冷静：“我们去找刘笑，他是记者，路子多，也许会有办法。”

　　“您的意思是——通过新闻媒体的压力来让环保局行动起来？”宋清河眼睛一亮。

　　“通过新闻媒体的压力只是一种途径，但是仅凭此还远远不够，”林语森苦笑道：“这位周局长有一套很成熟的官场手腕，你没看见他今天三言两语就捂住了事态，而且还不承担什么责任。他既表示了对我们反映的问题‘很重视’，也表态会在‘恰当的时候’派人去山区调查，如果没有及时调查也是因为‘经费少、人员不足’的客观原因，即使事态扩大，也是‘上报市政府，请市领导决策’的问题。最后，他甚至还留下我们提供的照片，虽然这些照片很可能只是他去争取更多经费的一种手段，但是也可以证明他‘及时汇报’了。整套官腔打得滑不溜手——就算我们通过新闻媒体曝光，能拿他怎么办？”

　　宋清河傻了眼，这种官场的伎俩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熟悉的领域。

　　“那我们该怎么办？”

　　“去找市长！”林语森果断的一挥手：“通过某种途径直接去找市长！我就不信，政府的官员在这场史无前例的大灾难面前都会无动于衷！”

　　是吗？宋清河第一次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老师。集团会造成疯狂，人类如此，自然界的生物也概莫例外。胆怯的老鼠一旦形成巨大的集团所释放出的疯狂的能量……恐怕不是迟钝的官员所能理解的。宋清河苦笑着摇摇头……

第十二章 结识
　　9月7日上午11点30分，中江第一医院。

　　高飞匆匆走进标着311房间号的特需病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病床上正在输液的儿子。

　　“爸爸。”儿子欣喜的喊道，神情却有些憔悴。

　　高飞大踏步的走了过去，蹲在儿子面前，伸出右手轻轻的抚摩儿子的小脑袋：“团团乖，恩，刚才打针的时候，团团哭了没有。”

　　“没有。”4岁的儿子骄傲的一昂头：“团团没哭，团团是男子汉，打针的阿姨都表扬团团很勇敢呢。”

　　“乖儿子。”高飞爱怜的在儿子白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这次儿子是怎么生病的？”高飞抬起头问病床边坐着的女人。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女人，大约28—29岁的年龄，穿着白大褂，正是高飞的前妻——第一医院的医生余晓。

　　“还不是老毛病？”余晓叹了口气，说道：“感冒咳嗽引起的哮喘。”

　　高飞轻轻的叹了口气。儿子是1岁那年因为感冒咳嗽而发展成哮喘，3年了，饶是余晓找了无数呼吸系统的专家，吃了无数药，儿子的哮喘病不但没有根治，反而有发展成顽固性哮喘的趋势，听余晓说，如果在7岁前不能治好哮喘，那就从此无法根治了。

　　“想起我们小时候，生病也就是个感冒发烧，得肺炎的都很少，哪像现在，小孩子生病不是肺炎就是哮喘，发病率居高不下！”余晓愤愤的说道：“现在的环境污染简直太严重了！”

　　环境污染！又是环境污染！人类这几十年经济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生活水平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但是……所有的这些却是以环境污染为代价的，是自己的儿子这一代在为环境污染买单！就算吃再多的药，可是每天却呼吸着恶劣的空气——哮喘怎么不会越来越恶化呢？想想儿子很可能终身落下哮喘的病根高飞心里就一阵酸楚。

　　“对了，有个事情给你说一下，”余晓有些犹豫的说道：“该怎么做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什么事？”高飞望了余晓一眼。

　　“我有个初中同学，现在是《中江晚报》的记者，昨天他突然找到我，希望通过你直接见到市长，说是有很重要的情况要向市长汇报。”

　　“中江晚报的记者？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直接去找市长？”高飞拧起了眉毛。记者去找市长——这类事情太敏感了，处理得慎重。

　　“我这个同学名字叫刘笑，9月1号他与两个朋友，一个是中江农业大学生物系的宋清河博士，另一个是中南农业大学动物研究学院的院长林语森教授，一起跑到秦巴山区考察，据说发现了什么重大灾难的征兆。”

　　高飞眼睛一亮，立刻想到了那3具蹊跷的白骨，这些人不正是自己想请教的专家吗？

　　“这样吧，我先与他们见见面，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高飞说道。

　　余晓点点头：“那我让刘笑直接给你打电话。”

　　……

　　9月7日下午3点。第一医院对面的一家茶楼里。

　　高飞静静的听着宋清河描述秦巴山区的经历，心里却掀起一阵阵涛天巨浪。老鼠！竟然是老鼠！秦巴山区一切蹊跷事件背后的原因竟然是老鼠在兴风作浪。很不可思议却是唯一可以合理解释那些离奇事件的原因。3个失踪的人在5天内变成白骨——肯定是因为遇到了鼠群！谢小青被鼠群迅速扑倒，郭耀国还挣扎着爬了几米，而邓军为什么会跪在竹子边，可能是当时想爬上竹子躲避鼠群结果……

　　甚至那静谧得诡异的竹林也是因为老鼠，山区的动物为了躲避鼠群纷纷逃离了山区……

　　虽然找到了郭耀国等3人失踪的真相，高飞的心情却很沉重。目前秦巴山区的老鼠还只是处于酝酿、积蓄的阶段就如此的可怕，如果等鼠群发展到10亿只以上的规模，想想庞大的鼠群滑坡一般从山区里扑向村庄、城市……高飞就不寒而粟。

　　“目前我们在山区中虽然发现了一处竹林出现‘早开’的现象，”宋清河很坦然的说道：“但是，竹林为什么会提前‘早开’，整个秦巴山区的竹林是否会同时开花我们都还没有足够的依据……”

　　“等等。”高飞突然打断了宋清河，说道：“我了解一个情况不知道和这个事情有没有关联。前段时间有一个在酒店工作的朋友告诉我，从6月份开始，中江市西部地区主要是秦巴山区的温泉突然变质了！这几个月从地底下打上来的温泉呈暗红色，又苦又涩，如果用这种水来洗澡皮肤会出现红肿、瘙痒甚至是溃烂等症状……”

　　温泉变质了！宋清河飞快的望了老师一眼，林语森的神情也甚为震惊。

　　“温泉变质说明中江市西部地区的地质情况已经发生了不明原因的改变，”林语森皱紧了眉头说道：“竹子开花的时间取决于积累碳水化合物数量的周期。而这个周期会被气候、温度、地质情况等多种因素的影响。而最重要的就是地质情况的变化，如果地质情况的变化已经让一处竹林提前开花，那么，中江市整个西部地区地质情况同样的变化将必然导致西部山区的竹林同时开花……”林语森脸色变得很苍白。

　　“整个西部山区啊，秦巴、雾岭、白云山区面积足足有30万平方公里！”刘笑呻吟道：“那天我们在山区的猜测竟是事实！西部山区的竹子一齐开花……太可怕了！”

　　“大灾难已经无法避免……”宋清河喃喃说道。

　　“灾难已经发生了。”高飞苦笑。随即就把郭耀国等3人在山区失踪最后变成白骨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时我们觉得很不可思议，3个大活人在5天时间怎么变成白骨呢？”高飞长叹一声：“现在很好解释了，他们很可能是遇到了鼠群！3个人在疯狂的鼠群面前眨眼间就被啃得精光！”

　　刘笑与宋清河面面相觑，想想在山区的遭遇庆幸之余不禁有些后怕。要不是林语森果断的决定上树，也许3个人已经变成3具白骨了吧……

　　“怎么了？高局，你的脸色很难看。”林语森关切的望着高飞。

　　高飞苦笑着解释：“为了搜索郭耀国等3个人的踪迹，8月30日那天我调集了177个警察加上安场镇的居民总共200多人进山搜索，如果那天我们遇到了鼠群……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遇难！难怪那天我在山区的时候，心里一直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几个人都沉默了。

　　林语森抬起头，望着高飞很诚恳的说道：“高局，事态紧急，我们希望你能带我们去见市长，立刻向市长反映这些情况。”

　　高飞点点头，却问道：“林教授，这些情况在这之前你们找了其他部门反映过吗？”

　　林语森点点头，就把在环保局的事情说了一遍。

　　高飞苦笑：“林教授，您应该直接来找我的。现在你们找环保局在先，环保局周局长已经表态要向上面汇报，我再带你们去见市长……您知道，我毕竟是警察局长，山区的事情属于生态环保的范畴……”

　　“可是，那个周局长根本就是在与我们打官腔，指望他汇报是靠不住的呀。”宋清河有些急了。

　　“我当然知道那个周局长靠不住。但是，官方机构有自己的一套程序与办事方法，如果贸然行事恐怕要事得其反。”高飞叹息一声，又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林教授，您看我们这样做好不好，你们把这个事情写一个调查报告，我想办法通过市长秘书的渠道把报告送到市长的办公桌上，如果市长看了报告有兴趣，我就带你们去见市长。”

　　林语森点点头，赞赏的说道：“这个办法好，这样办既稳妥又不用惊动更多的人，还是高局考虑问题全面啊。”

　　“要是市长看了报告没有什么表示呢？”宋清河却追问了一句。

　　高飞缓缓说道：“据我对市长的了解，他是一个眼界开阔思想也很开明的领导，对民计民生有非常强的责任感。我想他如果看到你们的报告绝对不会无动于衷的。”

　　“希望如此吧。”宋清河的语气中带着一种很沉重的无奈。

　　“如果我看错了，市长在你们的报告前无动于衷，对即将发生的生态灾难无动于衷，”高飞忽然想到自己的儿子，正在为越来越恶化的环境付出代价的儿子，一股无名的怒气从胸中升起，刹那间高飞觉得脑袋一热——

　　“拼着不要这顶乌纱帽，我也要将事情直接捅到省里去！”高飞拍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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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野味
　　8月25日，晚上8时，毕云县六安镇的一个小酒家。

　　在一张靠窗的桌子上，刘笑与2个朋友吃得满头大汗。

　　刘笑是中江晚报的记者，今年28岁，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圆脸，因为从小就喜欢运动的原因，让他1米78的个子显得结实又匀称。今天是为一个采访任务刘笑才来到偏僻的毕云县，事情办完后就被当地的几个朋友带到六安镇吃野味。

　　“爽啊。”刘笑用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端起1杯啤酒大声的招呼：“喝酒，喝酒。”

　　“刘哥，”一个戴眼睛的男人笑吟吟的望着刘笑：“这里的野味还可以吧？”

　　“嗯，不错，不错。”刘笑用筷子点着桌上几盆菜肴：“野兔、野山羊、野獐子，还有蛇，没想到这么个小地方居然能够置办出如此齐全的野味来。”

　　“好吃就多吃点，”眼镜男人用筷子夹起1根兔腿放进刘笑的碗中：“刘哥，尝尝这个，麻辣兔腿——很香的。”

　　刘笑夹起兔腿啃了一口，嘴里一边嚼着兔肉一边笑眯眯的数落眼镜男人：“张放啊，你小子就是太现实，以前你到中江的时候我是怎么招待你的？上次我来毕云的时候你怎么不带我来这个地方？是不是因为这次我要报道你们局的打拐事迹你才用这里的野味来贿赂我？”

　　张放脸一下子胀得通红：“刘哥，天地良心！上次你来毕云是4月份，当时这里根本就没有这么齐全的野味。”张放转过头问旁边正吃得津津有味的男人：“王义，六安的野味好像就是这个月才出名的吧。”

　　王义往地上吐了一块骨头，抬起头望着刘笑点点头：“刘大记者，以前我们也很少来六安镇，也就是这个月才听说这里的野味很火爆。这不，你一来毕云，我们就请你来了——老实说，我们今天来这里也就是第二次。”

　　“是吗？”刘笑放下筷子，好奇的问：“这里为什么野味会突然火爆起来呢？”

　　张放望着王义，王义却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个镇上的餐馆家家都卖野味，品种齐全，价格也不贵，每天开车来这里吃野味的有好几百人呢！”

　　“我也觉得奇怪，”张放皱起了眉头：“以前六安这里哪有这么多的野味？偶而有只野兔就很不错了，那像现在，每天都有大量的野味供几百人大吃大喝。”

　　“会不会是外地运来的？”刘笑问。

　　“怎么可能？”王义往嘴里扔了块蛇肉，美孜孜的嚼着，含混不清的说道：“外地有野味只会运到中江这样的大城市，多少也能卖个好价钱，怎么会卖到六安这样的小镇上？”

　　“哦？”刘笑越来越有兴趣了。职业的敏感使他感到六安大量野味出现的背后可能有什么玄机，说不定还可以挖掘出轰动的新闻题材。

　　“老板——”刘笑仰起头喊了一声。

　　老板搓着手跑过来。这是一个40几岁的中年妇女，腰上系着围裙，脸上陪着笑。

　　“几位大哥，有什么需要吗？”

　　“是这样，”刘笑很客气的问道：“我们只是有些好奇，你卖的野味是从哪里运来的？”

　　“来顺镇，怎么呢？”老板娘有些不安。

　　“来顺镇在哪里？”

　　“从六安往西大约有5公里就是来顺镇，那个镇就在秦巴山区的边上。不过去那里的路不好走。”

　　“那六安其他餐馆卖的野味呢？”

　　“听说都是从来顺镇运来的。”老板娘望着刘笑试探的问：“小兄弟，您是——？”

　　“哦，你不要担心，”刘笑摆摆手：“我们不是什么政府部门来检查的，只是有些好奇——六安怎么会有这么多野味卖，不会有些野味是家养的吧？”

　　“哪能呀，”老板娘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最近来顺那边的野味可多了，每天都要拉几车到六安来卖，野兔、野山羊、野獐子，还有蛇，什么都有，听说来顺那里的小孩1天都要打死好几只蛇呢。”

　　“以前，来顺镇也一直给六安这里供应野味吗？”

　　“没有，”老板娘摇摇头：“就从上个月开始的，8月初最多，好像是8月4号吧，那天来顺镇拉了10几车野味到六安来卖，卖不完的还拉到了县城去，就是最近来顺那边拉来的野味开始变少了，有时1天有几车，有时1天只有1车。”老板娘忽然叹了口气：“说不定我们六安的野味生意也做不了几天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来顺那里从7月份开始野兽增多，到了8月下旬又开始减少了？”刘笑心里一动。

　　“是啊，听来顺镇的人说，从7月份开始，从山里跑出来很多野兽，野兔、野獐子，还有蛇，有时候早上一起来就发现田里路上到处都是蛇，随便拿条棍子就可以打死好几条蛇，来顺镇里人吃不完这些野味，就拉到我们六安来卖了。”

　　野兽居然会大量跑到镇上去了。刘笑与张放、王义相互望了望，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刘笑沉吟了一下，问到：“来顺镇上的人对这种现象有什么说法吗？”

　　老板娘迟疑了一下。

　　刘笑盯了张放一眼，张放就对老板娘笑了笑：“老板娘，我们都是毕云人，就是有些好奇，如果你听到什么传言就当笑话给我们说说，不妨事的。”

　　老板娘左右望了望，脸色有些不安：“听来顺镇的人说——”老板娘忽然压低了声音：“最近可能山里要发生大地震，所以动物什么的都从山里逃出来了。”

　　“大地震？”刘笑皱起了眉头：“秦巴山脉又不是在地震带上，怎么会发生地震呢？”

　　“刘哥，你也别太认真了，这个地震也就是山里人的一个猜测而已，”张放冲老板娘挥挥手：“老板娘，谢谢你啊，这里没事了。”

　　老板娘离开了，张放拿起啤酒瓶给刘笑的酒杯倒酒：“刘哥，咱们继续喝酒，这个地震的说法绝对是无稽之谈，不要说是来顺镇，就是毕云县历史上也从来都没有过地震。”

　　“那你怎么解释山里的动物纷纷逃出山区的现象？”刘笑却较上了真：“总得有个原因吧。”

　　“也许——”张放端起酒杯喃喃说道：“是逃避什么猛兽？”

　　“不可能！”刘笑断然说道：“没有什么猛兽能够让其他动物逃离它们赖以生存的山区！这不符合自然界的基本规律。”

　　“那我就不知道了。”张放放下酒杯，一摊手：“我又不是什么专家，除了看过《动物世界》外，对自然界一无所知。”

　　“肯定有什么原因，”刘笑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否则动物不会离开山区。”

　　王义却笑了：“刘大记者，现在我才觉得做你们这个职业真的很辛苦，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找出原因，累不累啊？像我们——不关自己的事，从来都懒得多问。”王义从桌上拿起1根牙签一边剔着牙缝，一边笑道：“管他野兽为什么要跑出山区，只要我吃到的是真正的野味就行了。”

　　“是吗？”刘笑咧嘴一笑：“也许是职业的习惯吧，对于异常的现象总是会比较敏感。”

　　“也是啊，”王义敷衍的笑了笑：“毕竟你们就靠这个吃饭。来，我们喝酒。”

　　刘笑端起了酒杯眼睛却若有所思的望着满桌的野味。

第六章 白骨（一）
　　8月30日，上午9时

　　安场镇居民早上一开门就被外面的情景惊呆了。

　　一辆接一辆的警车呼啸着开进安场镇，把镇上本来就不宽敞的街道挤得满满的，大批警察从警车中跳出来，一队队的向西边跑去。

　　有好事者数了数警车的数量，前后赶到安场镇的警车竟达到45辆！

　　出什么大事了？！

　　安场镇居民围着警车议论纷纷。

　　9点20分，高飞与赵处长以及小李合乘一辆切诺基赶到安场镇。

　　当看到镇上密密麻麻停着的警车，以及镇西边集合的大队警察的时候，赵处长也有些动容了。

　　“高局，太感谢你了，”赵处长很感激的看着高飞：“没想到，你在一天之中会调出这么大的警力。”

　　“秦巴山区太大了，人少了不顶用啊。”高飞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原因，高飞望着郁郁苍苍的秦巴山脉的时候，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高飞、赵处长、小李下了车，二个男人已经迎了上来。

　　一个精悍的中年警官给高飞敬了一个礼，说道：“报告高局，各县调集的警力已经全部到位，其中，我们赶水县调集警力117人，兄弟单位支援警力60人，合计177人。请指示任务！”

　　“孙局，辛苦你了。”高飞与中年警官握了握手，转头望着另一个中年男人：“这位是——？”

　　“这位就是安场镇的刘镇长，”孙局笑着在一边介绍，那刘镇长已经堆满笑容，凑上来握住高飞的手：“欢迎您啊，高局，您是第一次来我们镇上吧？”

　　高飞笑着点点头，说道：“不好意思啊，这次我们出动这么多人，一定打扰你们镇上了，待会儿还得麻烦刘镇，帮我们给镇上的居民做做解释工作吧。”

　　“高局，您太客气了，我们镇上也有义务支持你们的工作呀，”刘镇很诚恳的说道：“高局，您看要不要我们镇上也出动一些人，配合你们搜索，人多力量大嘛，而且，我们对这里地形也熟。”

　　高飞望着赵处长，赵处长微微点点头。

　　“好…”高飞一摆手：“那就麻烦刘镇多动员一点人手，和我们一起进山吧。”

　　刘镇长与孙局匆匆回镇上去动员人手了。

　　“高局，您看这次搜索该怎么布置？”赵处长很客气的问道。

　　“据镇上居民反应，进大巴山区只有西边的这条小道，”高飞指着这面前的羊肠小道，显得胸有成竹：“郭耀国他们也只能从这条道路进山。进山后郭耀国有二个选择，第一，沿着这条小道往深山走；第二，在中途离开小道往两边走。考虑到郭耀国是一个四十几岁缺乏锻炼的中年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所以，他们即使离开道路也不会走得很远，估计应该在2—3公里的范围以内。我们今天有180多个警员，加上刘镇的人估计应该有200人以上，山里的能见度使人与人之间保持20米的距离应该没有问题，这样我们沿着小道前进就可以搜索左右4公里的范围，如果赵处同意，我们就先按照这个思路沿途梳理一遍，看有没有收获。”

　　“好！”赵处长赞同地点点头：“高局思路很清晰，我没意见。”

　　上午10点，高飞与赵处长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走进了大巴山区。

　　虽然已经立秋，山上却是一片化不开的绿色。成片成片的竹林满山遍野无边无际。矮竹、山白竹长势茂盛，青翠欲滴。每当山风吹过，无数的竹叶就象山雀一样婆娑摇曳，远远看去就像一片起伏如波的海洋。

　　高飞与赵处长走在中间的小道上，200多人散开成一个4公里宽的两翼，慢慢的往山区深处走去。

　　“很壮观的竹海啊，”赵处长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这里住上2天还真是很惬意的度假呢。”

　　“你您要是在这里住二天，就该我紧张了，”高飞笑道：“万一连您也失踪了，我的责任可就大了哟。”

　　赵处长听了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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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海深处，阳光变得暗淡起来。

　　大队人马仍在进行地毯式的搜寻……

　　高飞看了看手表。转头望着赵处长：“赵处，现在已经是12点20了，您饿不饿，我们带有干粮。”

　　赵处长拿起手中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摆摆手：“我不饿，还是让其他同志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高飞用步话机下达了休息的指令。

　　搜索的队伍停了下来，人们开始喝水吃干粮。

　　“我们进入山区有多远了？”赵处长问道。

　　高飞在心里飞快地测算了一下说道：“我们是9点55分进的山，走了2小时25分钟，由于沿途在搜索，速度大概在3.5公里/小时左右。这样算起来，现在我们进入山区估计有7—8公里吧。”

　　“山里好静啊……”赵处长很感慨的说道。

　　竹林里确实很静，一股淡淡的雾气弥漫在竹林里，让视线的远处有些模糊不清。

　　静？！

　　高飞心里一动，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高局。”赵处长问：“有什么不妥吗？”

　　“是太安静了，”高飞喃喃说道：“我就觉得这片竹林安静得有点诡异。”

　　“诡异？”赵处长拧起了眉毛。

　　“我们进入山区已经有好几公里了，”高飞缓缓说道：“沿途没有发现一只动物，连虫子的叫声都没听见过，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

　　赵处长心里一紧。

　　“那是什么？”高飞忽然看到前面20米左右的泥土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金属的光泽。

　　高飞大踏步走过去，刨开泥土与竹叶，一把手枪静静的躺在泥土中。

　　高飞拿出一只白色的手套戴在右手上，小心的拿起这把手枪，仔细的看了看，说道：“是一把92式手枪，而且是装备警察系统的9毫米92式……”

　　“枪号呢？”赵处长急急的问道：“看到枪号没有？”

　　“枪号是……”高飞读出枪号，回过头望着赵处长，赵处长点点头，神色很凝重：“这是邓军的手枪。”

　　高飞马上拿出步话机：“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立刻搜索周围区域，一定要仔细，有任何发现，马上报告。”

　　3分钟后步话机里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高局，我们在您左侧大约300米的地方发现了一具白骨。”

　　白骨？！

　　高飞与赵处长相互望了望，神情都有些惊异。

　　两个人飞快的向左侧跑去。

　　只见左侧300米处，有一根粗大的竹子，一具白骨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靠在竹子上。

　　高飞皱着眉头看了看白骨，忽然问道：“是谁最先发现这具白骨的？”

　　一个年轻的警察走上来，敬礼：“报告高局，是我先发现的。”

　　高飞点点头，又问道：“发现后，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发现后我们未动现场，就直接把白骨周围10米的地方围了起来，然后就向您报告。”

　　高飞指着白骨问道：“这具白骨从你发现开始就是这种姿势吗？”

　　“是的。”

　　“很奇怪的姿势啊，就像……”高飞有些迟疑。

　　“那姿势像是跪在竹子旁边。”心直口快的年轻警官已经说了出来。

　　高飞望了望赵处长，赵处长却点了点头：“高局，我也认为白骨就是这个姿势。可是——”赵处长苦笑：“这个姿势让人很费解啊。”

　　高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死者是谁？

　　为什么会跪在竹子边死去？

　　这个姿势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报告高局，”年轻的警官打断了他的思索，递过一个塑料口袋：“这是我们在白骨旁边发现了一些东西。”

　　高飞接过塑料口袋，里面装着一些破碎的布片，还有一个混着污杂的皮带扣。

　　“让我看看！”赵处长从高飞手里拿过塑料口袋，仔细的看了看，脸色很快就沉了下来，他转过头对着高飞叹了口气：“这是邓军的皮带扣！对，是他过28岁生日时，我在首都燕莎商场给他买的生日礼物。”

　　高飞大吃一惊。

　　白骨旁边居然发现了邓军的皮带扣！

　　难道这具白骨就是邓军？！可是邓军失踪才5天啊，以大巴山区的气候，在5天内，绝对不可能腐化成一具白骨。

　　但是，如果白骨不是邓军，那为什么在白骨旁边会有邓军的皮带扣？还有，几百米外为什么又发现邓军丢下的手枪？

　　这一连串的疑惑都让高飞感到无法解释。

　　步话机又响了起来，一个声音在步话机中喊着：“报告高局，报告高局，我们在前方又发现二具白骨！”

　　又是白骨？！二具？

　　高飞与赵处长互相望了望，两人的脸色都有些意外。

　　案件变得越来越蹊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