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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hjuan

有个姐姐爱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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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whjuan 发表于 2009-11-24 14:14:33 | 显示全部楼层
正当我失魂落魄的时候,忽然一只柔软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  

我惊喜地抬起头,幻想着眼前出现布丁一脸呆呆的样子。然后她笑着脸跟我说,你在找我吗。这样的情景在电视剧里看多了,平时觉得无聊,但现在我却热切期盼。  

“布……”  

“同志让让。”  

这只手的主人是一位环卫工人。  

我失望地挪开,苍白的空气已经有了阳光般的金黄,街道开始喧嚣,形形色色的人又开始忙碌。北京渐渐苏醒,潜在的危险如影相随。布丁失去了记忆,已经不知下落。  

一阵冷瑟瑟的风吹过,卷起地面几片枯叶。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最终我还是决定报警。掏出手机的刹那,手机却抢先一步鸣叫起来。是木苑,她的头像闪起的一刻,我有种恍惚的错觉,仿佛曾经的木木,心里的滋味不怎么好受。  

一个和你的所爱相似的人,却没有了你所爱的人的思想。每天的见面,交谈,都会是一种痛苦的过程。TA无论做什么事情,你都会按照你所爱的人来要求,可到头来你会失望。因为在世界上,永远没有相同的一个人。所以,当人永远离开的时候,你会痛苦,会流泪,会悲伤。  

我刚拒绝掉她的来电,一辆公交车驶过,隔着车窗,木苑出现在里面,她见到我,惊喜地叫道:“姐夫,我这在!”  

看来她是误会我拒绝电话的原因了。似乎以为我已经看到车里的她。其实她在叫我的某一刹那像极了木木,但我知道木木已经离去。我现在要面对的是寻找布丁,面对木苑,无论她怎么做,我很多时候都是抱着一种内疚的心理,认为这是木木在用妹妹的身体言行来警告我的专一。  

看着木苑所乘的公交车缓缓停稳,站内另一辆公交准备启动,我连忙拦住正要关门的司机,匆匆上车。司机玩笑着抱怨道:“怎么回事儿,见你站那老半天了,非等我关门的时候才上,是不是成心耍我?”  

我歉意地笑了笑,司机启动汽车驶出车站。木苑刚好下车,见到这一幕,连忙挥手拦车。北京司机师傅就一共同点,公交出站一律不停车。我看着汽车从木苑身边驶过,她不气馁地追了一段,终于失望地停下脚步,对着公交的屁股愤恨不已。当然可能还有对我。  

不到一分钟,木苑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拒绝掉,立即她又打了进来。我再次拒绝掉,她第三次打了进来。车厢里已经开始有人看向我,但我为了布丁能随时联系到我,手机决定24小时候开机。但木苑的脾气,除非你关机或者她手机没电,不然她决不放弃。不过,手机要是没电的话,北京城那么多的公用电话也足够我受的了。  

接通后,木苑的声音传了过去,出于意料,没有想象中那么盛气凌人,而是很柔和带点楚楚可怜的味道,低唤:“姐夫……”  

“别叫我姐夫。”  

“王阳……”  

“别叫我王阳。”  

“绵羊……”  

我一愣,颓然道:“这是你姐姐的称呼。”  

木苑此刻开始发难:“既然你还忘不了我姐姐,为什么不让我叫你姐夫?还有你丢下你小姨子,这像话吗?你到底想干嘛?”  

我低声反唇相讥道:“不想干嘛,就是想找到走丢的人。”  

“说来说去还是那个女人。虽然丫救过你,也不至于用你这样对待别人。我姐姐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你都能那么维护她。可我没有,为什么你就不能真真正正地面对我一次?”  

是啊,为什么?  

我垂头沉思,缓缓道:“你会让我想起你的姐姐。”  

木苑追着说:“这不正好吗?”  

“不!”我坚定地反驳她,“不一样,你和你姐姐不一样。你和她的相像是相貌上的相像。在性格上,你跟她相差的太远。”  

木苑似乎咬牙下定决心道:“我可以改!”  

“木苑……”我低唤,想要阻止她,“你听我说,世界上就算不连上北京的老少爷们,还有几十亿好男人排着队抢着爱你,你的选择机会……”  

她却激动地在那边大吼道:“什么都别说了。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不要问我原因,是孪生姐妹的原因也好,是我自己犯贱也罢,反正我这辈子是跟你死磕上了!”说着,她忽然哭啼起来,中间略带无奈的笑声,“或许从我们姐妹生下来,就注定一个要背叛你,一个要补偿你……”  

我身神俱震,木苑的电话这么断了。恍惚中,手机又叫唤起来,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010开头。我心速骤然加快,旋风般的把手机放到耳边,呼唤道:“布丁,你在哪!”  

电话那边顿了一下,传来一个男人爽朗的笑声:“兄弟,我是田东,可不是什么布丁。不过听这名字,好像哪个夜总会的妹妹吧?”  

我连忙僵硬地笑笑,田东接着说:“你现在有时间吗?”  

“怎么,有事儿?”我狐疑地问道。  

“过来坐坐吧,确实有点事儿。”  

田东所说的事儿,无非就是恒商跟我们光大的业务,要么就是和犯罪有关。如果是前者,我想在职务上他也跟我说不着。那么一定就是后者,和犯罪有关了的事情。可现在我又是卧底,也不是另一个团伙的成员,这事他也跟我说不着。都怪王大力这丫挺的,害人害到底了。  

左右衡量了一下,我想还是先问清楚好,如果能电话说就电话说,最好不当面接触,不然等田东落网,哥们到时候也说不清道不明。  

我假装开玩笑地说:“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可不过去。现在我们老板告诉我,风头正紧,自己人都少接触,更何况跟你们呢。”  

田东那边哈哈大笑,似乎炫耀地说:“我们昨天刚清了一次货,还干掉一个条子的卧底,心里好久这么舒畅了。对了,问问你老板上次的货还要不要,现在市场被警察看的严,缺货,要是这时候买一笔,绝对大赚。”  

我假装思考地说:“好,我问问。”  

又和田东胡乱说了几句才把电话给挂了。我擦擦虚汗,偷偷看了看周围坐车的人,幸好我手机话筒声音小,要是被别人听见,非得立即报警不可。但当我刚刚稳定情绪后,洛青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王阳,你刚才跟谁打电话呢,打了那么长时间。”  

“一个朋友。”  

“女性朋友吧?”  

洛青这话让我想起前些天给布丁买衣服遇到的那个导购,不知不觉又想到了布丁身上。脑子里一幕幕闪过我俩有限的记忆。洛青不满地嚷嚷道,语调有点不高兴:“王阳,你干嘛呢,怎么不说了。是不是真被我猜对了?”  

我连忙说:“没,没什么。”  

“谅你再色胆包天也不至于木木刚过世就去……”洛青猛然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这个事实我迟早要面对。”  

洛青沉默了一会,说:“王阳,刚刚横商的人已经跟董天武谈过,他们愿意赔偿合同上写的两倍金额来取消我们之间的合同效益,还有——”洛青犹豫了一下续道:“公司决定在昆明设立分公司的事情,你知道吧?董天武回来后,听了李博的话,以为这次解约是由于你昨天因为私人事情大闹恒商引起的,所以……他决定推荐你过去做那的技术部总监。”  

我心里冷笑,李博这孙子够能公报私仇的,借着昆明开分公司,把我这个他认为是横在追求洛青漫长而荆棘之路的绊脚石踢开。对外说的好听,表面上职位升了,可实际上却是降了。
 楼主| whjuan 发表于 2009-11-24 14:16:13 | 显示全部楼层
公交摇摇晃晃地行驶。  

我坐在上面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群,忽然想到自己正漫无目的地前行,唯一的解释是在玉渊潭公园为了躲避林苑,并没有目的地要前往。  

木木的死和布丁的失踪已经让我的精神有些恍惚,很长时间都集中不起来。我坐在椅子上整理了一下思绪,决定还是先去最近的派出所看看,要万一布丁昨天被好心人送到那里也说不定。  

下了公交,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的哥礼貌地问我去哪,我告诉他要去最近的派出所。说完这话,忽然想起在云南同样的一幕,李大眼还有布丁,这俩人的容貌此刻是那么的清晰。但物是人非,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我自己一人。  

到了派出所门外,我有一种忐忑心理,希望布丁就坐在里面,一面吃着可爱民警给她买的方便面,一面焦急地向外张望,眼神很期盼那种。想到这,我情不自禁地笑了,稍后却发现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幻想。  

进了派出所的门,有一个很大的办公前台,是专门接待像我这样的来访人员。前台后面是一个漂亮的警服美女,她对我甜甜地笑道:“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  

我对她说明来意,又形容了一下布丁的样貌和身高后,焦急地询问:“昨天你们这有没有收留过这样的一个姑娘?她脑袋受过伤,什么都记不住,昨天从医院不小心走失了。”  

警服美女一直面露笑容,待我说完后,摇摇头说:“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没有您要找的人。不过,我们很希望能帮助您。如果这位姑娘走失已经24小时,我建议您还是报案。你要报案吗?”  

“要!要!”我连忙应道。  

“请问您与这位姑娘失去联系有24小时了吗?”  

“没有。”  

“很遗憾,现在您还不能报案。”  

看着警服美女一脸的笑容,我也不好意思发火,毕竟人家这是按照规章程序办事儿。无奈下只能,又重复了一遍布丁的样貌和身高,并把自己的手机号留了下来,告诉她如果发现有与布丁相似的人,请她第一时间联系我。  

警服美女敬业地答应下来。  

我看看墙上的挂钟,离布丁失踪的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在派出所等是没心等下去,只能出去碰碰运气,再去找找,说不定会有什么巧合出现。也算是一种消磨掉三个小时的两全齐美的办法。  

我又重新回到玉渊潭公园,林苑已经离去。这次我主要针对询问的人,是旁边一些经常出没的人员和周围的报亭,他们流动性小,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但当我问了几个人后,结果令人失望。  

走到一家报亭,我乏力地说:“老板,给我来瓶矿泉水。”  

老板把水递给我,给钱的同时,我问道:“您昨天跟这有没有看到这么高,眼睛大大的,头发不长绑着绷带的一个姑娘,口音有点南方味儿?”  

老板略以沉吟,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好像有个你说的这个姑娘,但她头上没绑绷带,却戴了一顶帽子,头发也不长。”  

我眼睛一亮,连忙夹着矿泉水,一面壁画一面追问:“那她是不是长这样这样这样,性格说话之类的有点大大咧咧,特自作主张?”  

老板皱着眉头说:“这恐怕就不是了。昨天那个姑娘似乎这——”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声说:“有点问题。不过,说来也巧了,她昨天站我报亭前边哭,我好奇就出来问她,姑娘你怎么了?她说她不记得自己是谁,家也不记得这哪,刚才还有亲人,现在就找不到了。我又问她你有没有手机?”  

“她怎么说?”我心快提到嗓子眼了,连忙追问。从老板讲述的来看,这个人就是布丁,失忆又被木苑扔掉。天底下除了她这么倒霉,估计是找不出第二个了。不知不觉间,我眼眶有点湿润。  

“她翻了翻口袋,拿出一个粉红色的手机问我是不是这个。我说是,你可以给你家人打电话。她就自己在一边摆弄,我正好有客人,就去照顾客人了。等过了一会,她拿着电话问我这是哪。我想估计她在告诉她的家人,就把地址非常详细的说了一遍。又过了一会,我再看她,就找不到了。”  

我不甘地抓着老板的胳膊,说:“您能不能再说详细些。不瞒您说,她因为脑袋受伤失忆了,谁也不记得,很容易受骗。”  

老板看我着急,稳定了我一下,说:“不会呀,昨天她还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绵羊的人。我觉得她说话有点意思,就反问她绵羊是谁。结果她皱着眉头想了好久,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我也不记得了,只感觉我一清醒,脑子里就只有这个名字,想忘都忘不掉。”  

我缓缓地松开抓着老板胳膊的手,他含笑拍了拍我的肩膀,恰巧一个客人过来,他就过去照顾,留我一个人在足足怔愣。  

——想忘都忘不掉,这是多么深刻的一种记忆!  

我仰望苍白无力的天空,忽然雪花颓然飘落。浩浩荡荡地跌在我的脸上,阵阵凉意,让我猛然清醒,如果布丁只记得我,那么打开手机后第一时间应该给我打电话才对,可和她通话的人又是谁?  

漫天雪花中,我落魄地行走。  

忽然,从我身侧左右各走过一个人,他们把我加在中间,分别抓住我的臂弯,正当我准备惊慌,其中一人却低声说道:“别出声,也别挣扎,我们头要见你。保持我们似乎很友好的状态,放松,对,就这样,放慢脚步,脸上露出笑容——太僵硬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被他们夹着,慢慢来到一辆吉普车前,左边那人打开副驾车门,同时右边那人松掉抓住我的手。我好奇地往车里看去,王大力这孙子正叼着一根中南海,笑吟吟地看着我,很痞地说了一句:“咱们又见面了!”  

我感到一阵乏力,立即扭头就走,不忘说了一声:“我宁愿见鬼,你不希望跟你臭丫挺的再见面!”  

王大力从后边低声吩咐他俩个手下:“把丫给我抓回来!”  

下一秒,我就被按在王大力的吉普上。赵之栋从后面双手按住我的双肩,外面俩人把车门关闭,特假地做出好友挥手再加的样子。王大力配合着启动吉普,一加油门冲了出去。
 楼主| whjuan 发表于 2009-11-24 14:18:5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结婚只有一年多,老婆是大学毕业后相亲认识的。当时家里奶奶病危,说是要看到我结婚才能安心地走。为了让她如愿,爸妈姑姑伯伯叔叔都开始张罗给我家里这个最小孩子的相亲。  

其实,我在大学里交了一个女朋友,只是不同意这么快结婚,她说现在一切还没稳定,贸然地结婚会有很多负担,例如房子汽车孩子之类的话。看得出,刚刚工作她的正值青春靓丽,她们公司有很多成功男士都对她爱慕有价,她是不像这么快把自己送如爱情的坟墓。  

为了从小疼我爱我的奶奶,我们只能无言地分手。  

分手的那天晚上,我坐在咖啡厅里靠窗户的位置,看着窗外她义无反顾地钻入一辆宝来汽车里,我如如冰窟,直到服务员将付费单递我面前,我才如梦清醒,愤怒道:“你他妈的!”  

大学四年来,每次吃饭我们都是AA制,她说在我们没有结婚前,不想占我任何便宜,当然我也没有占到她什么便宜。虽然每次我都极力地表现出男士的风度,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说:“这次我们AA。”  

可就在我们最后分手的刹那后,她居然像陌生人一样,连句再见也没说,甚至那句我已经听得耳朵出茧子的“我们AA”的话也没说,大摇大摆,且无比风骚地钻进宝来扬长而去,留给我唯一一次表现男士风度的机会,只是过了这次,我知道我永远也占不到她什么便宜。我承认,在这次占便宜的攻防战里,我还是输了,输得彻底,输得心碎。  

第二天,我笑脸如花地去和现在的老婆相亲,当时她给我的感觉很文静,伴随着咖啡厅悠扬舒缓的音乐,她似乎融入其中,像音符跳跃进我的视觉里,长发吻肩,多而不乱。  

恬静。是她给我的第一印象。  

随后几天,我们又接触了几次,彼此的印象也越来越好,女友离去的悲伤给我影响随着我和她的交往慢慢冲淡。  

一个月后,医院给我们下了奶奶的病危通知。  

看着躺在病床上日渐消瘦的奶奶,她已经口齿不清,但每次见到我,浑浊的双眼都会放出慈爱的目光,这让我很心痛,在面对即将来临的分离时,渺小的我们却显得那样无助。  

一天,爸爸在病房外对我说:“你今天叫木木过来看看你奶奶吧。”  

爸爸的语气很平淡,但双眼赤红。  

我知道,奶奶快不行了。爸爸的意思是让我带木木过来给奶奶看一眼,告诉她我已经找到女朋友了。如果我猜得不错,再见完奶奶后,不久我们的婚姻便要开始了。  

木木在公司上班,接到我的电话,二话不说就请假过来了。  

在病房外,我对她说:“你要有心里准备,我奶奶被肺癌折磨得有点……”  

木木用手捂住我的嘴,她说:“你放心,你的奶奶就是我的奶奶。”  

我感动地抱抱她,然后牵住她的手,慢慢推开房门。此时,病房里的人见到我们进来,都不约而同地走了出去,只余下我和木木独自面对已经神志不清的奶奶。  

我走到床前,半跪了下去,低唤道:“奶奶,奶奶……”  

奶奶睁开眼睛,看到我,又露出我二十几年都历历在目的慈祥,张张嘴,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随后,又把目光缓慢地移到木木跟前,枯瘦的手抬了抬,露出询问的目光。  

我看向木木,她已经流泪满面,跟我一齐半跪着,低声说道:“奶奶,我是您的孙媳妇。”  

奶奶的目光里露出笑意,无力的手奋力地把我和木木的手拉在一起,缓缓地拍了拍,嘴里嘟囔着:“好……好……”  

我和木木哭啼不止。
 楼主| whjuan 发表于 2009-11-24 14:44:5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怎么今天看你这么怨,跟一小怨妇似的。”  

这是王大力在我沉默了将近半个小时后,忍不住发出的第一句抱怨。半个小时里,丫除了对我恭维就是不怀好意的笑,显然没安什么好心。  

“您敢找个地儿把我扔下,让自己走吗?”我没好气地说。  

王大力错愕道:“为什么,我事还没说呢。”  

“那您也不能围着一个天桥上上下下转了半个小时吧?你开车的不头晕,我坐车的都快吐了。不带你这么折磨人的!赶紧着,把我找地儿扔下,我还有事儿呢。再说你丫的事绝对不是什么请客吃饭。”  

王大力饶有趣味地看着我:“何以见得?”  

我撇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后边的赵之栋,冷笑了一声:“如果是吃饭,直接给我电话,也不用那么神神秘秘小心翼翼的跟绑逃犯一样绑我上车。”  

赵之栋嚷嚷道道:“可我们没有你电话啊。”  

“你们不是有你们自己的办法吗?例如今天突然出现在玉渊潭公园,我想不还是公安厅给你们放假让你们来逛公园吧?”  

王大力嘿嘿的笑了几声说:“你丫还挺敏锐!实话跟你说吧,我们确实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恒商外贸部的经理田东你认识吧?”  

果然不出所料。我表情木然地看向窗外:“能不认识吗?还不是托您的福!”  

王大力尴尬地笑了笑,想给我一个意外地说:“你刚才跟他通电话了吧?”但发现我没任何惊讶,顿了一下,他又认真地说:“刚才我们监控他的电话,查了移动号码用户的信息发现是你,通过定位系统就找到了你。你能告诉我们,他跟你说了什么话?这对我们很重要。”  

王大力的吉普一直在玉渊潭公园不远的地方来回转圈,我目光始终看着窗外,一面试图在人流中寻找是否有布丁的踪影,一面说:“他也没说什么。就是向我炫耀他们昨天又出了一批货,问我还要不要上次那批货。啊——他还说干掉了你们一个卧底!”  

王大力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赵之栋,俩人目光露出诧异,接着赵之栋掏出手机给某人打了一个电话,我听到他小声地说:“生局,咱们安插的内线是不是出事了……嗯,知道了。”  

“怎么样?”王大力迫不及待地问道。  

赵之栋挂了电话说:“内线没事儿。”  

王大力似乎还有点不放心,警惕地说:“这事儿蹊跷。如果内线没事儿,那田东对王阳说这话一定有用意,说不准丫开始怀疑了。王阳,你要小心。用不用我派人暗中保护你一下?”  

王大力的话让我有点意料不到,但按照田东这些人的性格,如果真怀疑你的话,他们一定会直接下手。就像他刚才跟我说干掉警察一个卧底,和赵之栋询问的情况有出处。这就说明他们处事的方式,宁可错杀百人也不会放过一人。估计他们在内部有所怀疑,干脆杀掉了怀疑的人。  

现在田东对我还没下手,应该说明我暂时还是安全的。假如真的让王大力派人保护我,这恐怕会打草惊蛇,此地无银三百两。更何况,我又不是警方的人,干嘛这么担心被人报复。  

王大力见我不言语,以为是我同意了他的建议,刚要吩咐赵之栋派人,就被我打断:“我不需要人保护。只要你们能离我远点,甚至不再打扰我,这恐怕就是保护我的最好方式了。”  

王大力脸色有点为难,犹豫了一下说:“王阳,不是我们想打扰你,我们是真的没办法。跟你说吧,昨天我们接到上面的命令,说有人在郊区某某地交易,结果我们过去一看根本就没有。这说明我们内线传出来的消息有误,似乎里面的人有怀疑了吧,听你刚才说,可能是他们杀错了人。现在为了保护同志的安全,我们只能靠你接近田东。”  

“那你们就不考虑我的安全?”我反问道。  

王大力语塞,愣了一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王阳,我想你还是要看在国家的面子上再帮我们一次,就这一次!”  

我也跟他套心窝子地说:“哎,不是我不帮你,是我根本没心情。你不知道,昨天我的前妻跳楼自杀,而在我生命里另一个重要的女人又走失,最担心的是她已经失忆了。现在我身心疲惫,一个失去生命的人正等着我去陪她最后一程,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正等着我去寻找,我现在一举一动,无论偏上谁,都会让我感觉对不起另一个人。你现在让我去帮你,那我两个都对不起了。王大力,如果你还当我是哥们,求你就放过我吧!”  

王大力吃惊地看着我,继而露出一脸失望,将车慢慢靠向路边。临下车的时候,我一只脚落到地上,深深看了一眼他,感激道:“谢谢你。”  

赵之栋想做最后的努力:“王阳,如果我们发动全北京城的警察帮你寻找走失的人,你会不会帮我们?”  

我看向他,眼前浮现布丁的面容,轻轻摇头:“我想亲自找到她。”  

说着慢慢把车门合上,忽然心里不知怎么了,又拉开门,王大力和赵之栋露出惊喜的表情,以为我回心转意。但我却平静地说:“更何况,你们也代替不了我去给亡妻守灵。”  

一股哀怨袭上心头,雪花倾斜着缓缓坠落。  

我望着吉普车慢慢远去,突然抽了自己俩嘴巴。没理由的,就是对自己很愤恨。接着紧了紧衣领,辨了方向又返回了玉渊潭公园。时间点点滴滴度过,我报了案从派出所出来,傍晚五点多,却已经四处灯光。  

明天就是木木出殡的日子。  

我仰望风雪依旧的灰白色天空,偌大的片片雪花,无声无息地飘零,心情低沉。这是一个比秋天还要伤感的季节,冬天带给人的痛苦,是一种直接而又残忍,像刀子猛然划过胸腔。  

木木说,她喜欢在雨天沉睡。
 楼主| whjuan 发表于 2009-11-24 14:46:0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不甘心地坐上返回立水桥的城铁,看着铁轨下面大雪中人来人往,脑子里不停涌现出《向左走,向右走》的画面,说不定在我寻找布丁的某个瞬间,她和我已经擦家而过。  

黄昏的街灯,光晕下,雪花像颗颗流星,不留轨迹地划落。  

今夜我要去给木木守灵,陪她最后一夜。为了方面明天的告别仪式,我要先回家去换黑色庄重的衣服。在上城铁之前,我给老太太打了电话,她告诉我,木木已经在今天下午转移到了火葬场,放在了布置好的灵堂里。  

下了城铁,我还需要转一趟公交车才能到家。为了省时间,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在经过我家那站的时候,我透过窗户向站台看去,我还记得布丁曾经在这里要给我一个惊喜。却因为洛青的邀请和送我回家,我白白给浪费了。  

现在,我多么希望她再给我一次惊喜。  

望向站台的那一刻,我的心是忐忑的。猛然间,一个人影从站台上站起来,慢慢向我来的反方向走去。她在我眼前一晃,出租车就驶了过去,没能看清。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人就是布丁。  

我连忙叫住司机,等我匆匆跑到站台时,布满雪花的地面上只余下一条渐渐远行的脚印。尾随着,我来到一处停车场,脚印就此打住,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条汽车留下的痕迹。  

这是一处商业大厦的停车区,四面高楼林立,遥遥望去,还有许多窗户亮着白炽灯,依稀可见里面的人站在窗前眺望远方。也或许,他们正在看向楼下一脸焦急的我,手拿咖啡,慢慢观赏。  

我不停地在脚印的终端四下旋转,试图寻找布丁的踪影。  

“布丁,你在哪?”  

声音荡荡,在楼与楼之间撞击。  

“布丁,你出来,跟我回家!兜兜很想你……”  

渐渐,雪花把脚印覆盖,仿佛布丁就曾未出现过。  

商业大厦的保安见我没完没了地喊,出于职责,毫不犹豫地把我轰了出去。返程的路很艰难。一路上,我在恍惚中度过。到了家门前,掏出钥匙,扭动门锁,屋内漆黑,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木木与布丁,她俩的容颜一次又一次,反复地出现在我的脑海——  

“绵羊,你怎么才回来!”  

“兜兜,把鞋给我叼回来。”  

“绵羊,我今天去动物园了,买了一件衣服,特便宜。幸好你没跟着,不然又得多花20块钱。怎么样,你老婆会持家吧?”  

“兜兜,去把爸爸给妈妈买回来的衣服叼过来,别撕坏了……乖,来给你糖吃……王阳,你买的衣服真难看!”  

……  

我出现了幻听幻觉。  

走进玄关,连鞋也懒得换了。直奔客房,在壁橱里找出一件黑色庄重的西服,这是在奶奶去世的时候,木木给我买的。没想到,这次竟然用在了她的身上。似乎很讽刺,又似乎注定了什么。  

客房的床上,被子凌乱地摆放,我给布丁买的新衣却整齐地摆放在一边。出了客房的门,我看向主卧,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这是木木出轨后,我第一次进主卧,里面的景物还是老样子。  

我走到床边,缓缓坐下。床单、被子都很整齐,我伸手在上面触摸,似乎它们还留有前天木木睡过的余温。猛然间,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还记得那天晚上,我感觉木木离我越来越远了  

——“王阳,看着你和她无论吵架生气还是谈笑聊天,我忽然发现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木木仿佛又出现在床上,背对着我,幽幽说道。我伸手要去触摸,却穿身而过。她的身体越来越稀薄,我拼命地挥舞双手想要把散去的部分拢回来,却最后发现我正抱着那夜她盖过的被子蒙脸大哭。  

哭累了,我站起来,默默换好衣服,拿着被子走出主卧。走到玄关,回首望去,暗黑的客厅里,一抹光亮从窗户投进,打在墙壁上的结婚照,木木幸福的笑容显得那么惬意。  

深深叹息。  

来到木木所在的火葬场,偌大的地方,只有正对门口不远的一间大厅亮着光芒。遥遥望去,木苑和她的父母正在大厅中一口水晶棺的一旁,一个火盆微弱地燃烧着火焰。木家仨人,正慢慢往里填放纸钱。  

我脚步有些沉重,希望这一百多米的距离能一直走下去,永远不要走到尽头。在那里有我不忍心见到的人,她是我的妻子。  

静悄悄的火葬场,一个人的脚步再怎么轻微,也会传来微弱的响声。脚下的积雪发出痛苦的呻吟,木家仨人先后抬起头看向我。瞬间,木母和木苑眼圈红润,木父强忍着悲伤,从椅子上站起来,迎向我。待我走进,弯膝下跪,意要谢孝。  

我伸手拦住,低唤道:“爸,我还是您的家人,还是木木的丈夫。”  

木父身体一震,苍老的手拉住我,引我走向水晶棺。木苑和木母围上来,我们四人一同看向棺内——  

木木还是那么安详,如同睡熟了一样。  

木母悲痛地低唤道:“木木,你醒醒,你心爱的绵羊来看你了……”  

木苑压抑着哭啼。  

我趴在水晶棺上,微笑地看着木木,说:“这下你终于能休息了,再也没人说你坏话了。你看,今天是你最喜欢的天气,它能一直让你睡下去。”  

我打开棺盖,把怀里的被子展开铺到了她的身上。拿起她的手,感到一丝冰凉,想到去年冬天家里停了热水,她用凉水把衣服都洗了,事后还用一双湿漉漉的手冰我。当时那种快乐的时光现在一起不复返,如今她手冰凉,却再也不能冰我了。我把她的手掖进被子,压了压边儿。  

空气寂静,只有蜡烛时不时响起燃烧的动静。  

我坐在棺旁,不停地往火盆里放纸钱,原先渐渐稀薄的烟雾一下又浓密起来,挡住了我的视线,挡住了我看往棺内的目光。  

门外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停止,黑色的天空渐渐出现灰白的颜色。由灵堂望去,白皑皑的世界,天地连为一体,仿佛去往天堂的阶梯。恍惚中,我看到空无一人的积雪上,一排脚印渐渐远行。
 楼主| whjuan 发表于 2009-11-24 14:48:21 | 显示全部楼层
天亮。陆续有人过来。他们都是来与木木告别。  

木木的父母年纪都大了,又熬了一夜,身体有点盯不住,只能坐在椅子上相互依偎着。我和木苑对来人一一谢孝,迎走了一波又一波,难道空闲的时候,我会坐在馆旁,凝望木木的面孔,心里轻轻地对她说,其实你很幸福,在你去往天堂的时候,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都在你的身旁为你送行。相比我,你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如果有一天我也去往天堂,我永远都会比你少一个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  

临近中午,洛青走进灵堂,她带来一个花圈,我迎上去谢孝,被她拦住,她抓着我的臂弯,面色郑重地说:“节哀顺变。”  

我默默点头,旁边的人把花圈接下,洛青松开我去往后面灵台上香。擦肩而过,欧锦天出现在她的身后。我呆呆地看着他,他的双眼红润,嘴唇颤抖,目光越过我的头顶看往我身后的水晶棺。  

木苑不认识欧锦天,见有人来吊孝,走上前去谢孝。欧锦天出手阻止,俩人对望的刹那,我看见他的瞳孔猛然收缩,扶住木苑的手恐惧地弹开,眼神里布满了诧异。  

他将目光移向我,顷刻快步走上水晶棺,直到看见里面安睡的木木,才又一次露着诧异的目光看向我,稍后又放到了木苑身上。  

洛青此时上香返回,见到我俩对视,不由自主地扯住我衣角,似乎在嘱咐我这是灵堂,再大的仇恨也要忍耐。我自然知道,只是淡淡地跟她说:“你去告诉他,那是木木的孪生妹妹。”  

洛青会意,松开我走近欧锦天。  

这时候门口司仪又一次喊话,有客人到。我整理着装迎出去,却看到田东手持巨大的花圈走过来,一改往日的嬉笑,郑重地说:“兄弟,我来看看弟妹。”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把花圈递给旁边的人。上完香返回来,路遇洛青和欧锦天,寒酸了几句直奔我来,把我拉到一旁,面露惋惜之色,神秘地说:“兄弟,节哀顺变。我有事儿先走了,晚上再过来。你在这等我,有事儿和你说。”  

洛青和欧锦天也鱼贯着出来,洛青深深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开着她的甲壳虫出了火葬场的门。至于欧锦天,他一步两回头,目光始终不离木苑的身上,直到也开车离去。  

下午三点,火葬场的工作人员过来,在木家仨人的死命拦截下把木木从水晶棺里抱上了担架车,我在一旁边强忍悲痛,最后不忍面对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了。看着他们推着木木走出灵堂,去往不远的火炉。  

忽然,我想到木木往日的一颦一笑,泪水止不住奔腾而下。木母已经泣不成声,和木父在木苑以及亲朋好友的搀扶下,脚步踉跄地跟在后面。在火炉旁,工作人员停下,回头对木木的家属说:“你们还要不要再看最后一眼?”  

“木木……”  

木母高呼着冲上去,拼命抱住木木,掀开白布单,不舍地看,撕心裂肺地呼唤。她在幻想,在送入熊熊烈火之前,木木能苏醒。  

我在人群外围,压抑着声音痛哭。  

木木的亲朋都在哭,他们把木家仨人拉离火炉。工作人员似乎见惯了这种场景,只是叹息了一声,拉开火炉圆洞洞的门,随着关闭,哭声达到了顶点。  

木家仨人已经被人松开,他们瘫在地上,双手无力地伸向冒出烈火的洞口,似乎在呼唤,又似乎在挽回。一个容颜美丽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损。  

忽然,所有人都仰望阴霾的天空,在厚厚的乌云中,他们发现一道光亮打出,仿佛由天空射来的聚光灯,笼罩在火炉上。  

别了,木木。  

如果下辈子你还记得我,我们死也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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